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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層(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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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喪屍背後,再次舉起鐵錘,準確的砸在它後腦勺上。喪屍踉蹌了幾步,卻並沒有倒下。它轉過身來,再次向著唐嘉應撲去。空空的肚腹不能給他提供什麽能量,再加上砸死第一只喪屍用掉了太多力氣,幹掉第二只喪屍頗耗費了他一番功夫。當他終於將對方砸倒在地之後,他將鐵錘放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好久,才緩過氣來。心中暗自慶幸這裏只有兩只食人怪物,要是再多幾只,打死他他也不敢過來,那純粹是給喪屍送菜。

剛剛能喘勻氣,唐嘉應便迫不及待滿懷希望的朝著小店裏走去。千萬別被搬空了,千萬別被搬空了……他一邊走,一邊暗暗祈禱著。

一走進店門,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惡臭。幸好唐嘉應早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臭味,要是換做在從前,估計他馬上就能吐出來。惡臭的來源除了看起來像是店主的人的腐爛的屍體,還有一堆腐壞成黑泥的水果。貨架上空空如也,能拿走的都被人拿走了,只剩下幾只塑料杯子和一堆空的包裝盒。失望的感覺鋪天蓋地的湧上心頭,唐嘉應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彎下腰去重重的呼吸著。

怎麽總是這樣呢?找一處沒有,找一處又沒有……想起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女朋友,唐嘉應覺得自己心痛得難以呼吸了。

不甘心的挺直腰身,他在這家小店裏仔細的搜索起來。幸運之神今天終於照應了他,當他打開一個隱蔽在角落裏的貨櫃最底層的抽屜之後,看著裏面塞得滿滿的食物,他忍不住歡喜的笑了起來。

打開背包,他極為珍惜的將抽屜裏面的東西一樣樣裝進包裏:火腿腸、方便面、高熱量的糖果,甚至還有兩塊巧克力……也許這是哪個人臨時藏在這裏的,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回來拿走它們。或許,死在哪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了吧……看著抽屜上厚厚的灰塵,唐嘉應如是想到。

裝好所有的東西,正準備拉上拉鏈的時候,唐嘉應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立馬飛快的拉好拉鏈,背起背包,拿起放在一旁的鐵錘,轉過身警惕的看向店門口。那邊背著光走來一個身穿黑色運動衣的高個子青年,手裏提著一根鐵棍。看見對方也只有一個人,唐嘉應稍稍松了一口氣。他握緊手中的鐵錘,面無表情的看著來人。畢竟,現在這個世道,要面對的敵人不只是喪屍,有的時候還包括活著的人。

看見唐嘉應的動作和神情,運動衣青年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並無惡意:“我不打算搶你的東西,也不打算把你怎麽樣,你不必這麽緊張。”

唐嘉應幹咳了一聲,說了聲:“謝謝。”然後,提起腳往外走去。與運動衣青年擦肩而過時,他突然停了下來,開口道:“能不能問問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情形現在怎麽樣?……我是說,我們打算離開這裏,不知道有沒有希望。”

運動衣青年看向唐嘉應,搖了搖頭:“我勸你,放棄這個打算。通往城外的公路全被堵死了,根本不能行車。而且,還有大群的喪屍,游蕩在出城的必經之路上。離開這裏,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除非軍/隊出動直升飛機,但是,這個可能性很小很小。”

聽了運動衣青年的回答,唐嘉應的心一直往下沈去。與對方告別後,他心情沈重的踏上了回去的路途。沒有了離開的希望,他們該怎麽辦?等到所有的物資被消耗光的時候,就是死路一條了。看著眼前荒廢的城市,想起從前的繁華景象,他深深的嘆息著。

回到下水道裏的五好家庭時,隔得遠遠的,唐嘉應就看到李安安坐在毯子上,與身邊同樣坐著的鐘薇說著話,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見此情形,他放下心來。

走到屬於他們倆的那塊區域,唐嘉應卸下背包,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李安安擡起頭來望著他微笑:“回來了?”他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涼冰冰的手:“回來了。”

鐘薇見到唐嘉應過來,仰起瘦得骨頭凸出的小臉來問他:“嘉應子哥哥,你今天找到食物了嗎?”

隨著鐘薇的話語傳出,周圍多了些若有似無的目光,暗暗的打量著他們這邊。唐嘉應心下一沈,勉強笑了笑:“沒有找到什麽呢,運氣太差了。”眼下這個情形,食物就是生命。不是他心狠,誰會願意與人分享性命?

聽了他的回答,鐘薇失望的垂下頭去:“嘉應子哥哥都找不到吃的,我媽媽就更找不到了,我們今天,怕是又要餓肚子了……”她伸出手摸著自己癟癟的肚子,那裏一直在嘰裏咕嚕的發出響聲。媽媽雖然還沒有回來,但她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

五好家庭的另一塊區域,一個頭發胡子亂蓬蓬的連成一片的男人從外面回來了。他坐在紙板上垂頭喪氣的休息了一陣,從破爛的背包裏取出巴掌大一塊發了黴的不知名食物,狼吞虎咽起來。在吃得只剩下指頭那麽大小的一塊時,他停了下來,想了想,伸手推了推躺在一旁的生了重病的女人,不耐煩的說道:“吃白飯的死女人,便宜你了,來吃吧……”

大胡子男人推了好幾下,重病的女人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來。他頓感奇怪,探出頭去仔細一看,女人緊緊的閉著眼睛,面色死灰。伸出手指在她鼻下一探,已經沒有了氣息。大胡子男人喉結滾動了幾下,發出幾聲難以形容的聲音,然後終於重重的嘆了口氣,跌坐下來。

坐了一會兒,大胡子男人站起身來,一邊嘆著氣,一邊將死去女人的屍體抱起來,準備丟棄出去。就在他剛剛走出去沒幾步的時候,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站起來攔住了他:“江胡子,等一等。”

剛死了老婆的人,怎麽著心情也不會太好,江胡子兩眼一瞪:“幹什麽?沒看見我這邊有事嗎?”

尖嘴猴腮的男人看著江胡子抱著的屍體,眼中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神情來。似是垂涎,又帶著絲恐懼,還有點破釜沈舟的感覺。他伸出帶著厚厚舌苔的舌頭,舔了舔幹裂泛血絲的嘴唇,一字一字的說道:“丟了可惜了。”

丟了可惜了。隨著這句話的落下,周圍的人全部擡起了頭,看向江胡子抱著的屍體。屍體那裸/露出來的手和腳,雖然細瘦得可憐,雖然泛著難看的青白色,卻也是實實在在的肉啊……一個個面帶菜色瘦若骷髏的人,眼中突然發出綠光來,帶著貪婪,帶著欲/望……那樣可怖的神情,令他們看起來像鬼而多過於像人。

江胡子起初沒有反應過來,然而不多時周圍的人們的表情便告訴了他那句話的含義,他頓時大怒起來:“你他/媽/的還是不是人了?”

☆、末日故事(4)

尖嘴猴腮的男人眼冒兇光的盯著暴怒的江胡子,嘶啞著嗓子說道:“我是人,所以我要活命。你摸摸肚子,你不餓?這麽大一塊肉,白白丟了可不可惜,你說!”

“她是我老婆!”然而當他喊出這一句之後,便感到肚子絞痛起來,痛得他幾乎抱不住手裏的屍體。那是餓的,每天那麽一點點食物,根本填不飽肚子。整日整夜的餓著,餓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餓得睡不著覺。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也全是各種各樣的食物……肉,他有多久沒吃過肉了?

胃裏湧出酸水,嘴裏流出唾液。江胡子抱著自己老婆的屍體站在一圈人中間,站了很久很久。所有的人都靜靜的看著他,等待他做出決定。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一個尖利的女聲響了起來,帶著哭腔喊道:“你們瘋了,你們都瘋了!”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直安靜的坐在墻角的李安安站了起來,跑到江胡子身前,淒切的看著他的眼睛:“不要那麽做,她是人啊,你們也是人啊,怎麽可以做出那種事……”

尖嘴猴腮的男人臉上流露出怒色,他推了李安安一把,叫喊道:“不關你事,走開!”周圍的人也看著她,露出不讚同的神情,甚至還有厭惡的模樣。唐嘉應跑了過來,狠狠瞪了尖嘴男人一眼,一邊抱住李安安往回走,一邊勸說道:“安安,我們回去,啊,聽話,我們只能管好自己,管不了別人啊……”

李安安一邊在唐嘉應懷裏掙紮,一邊大哭著:“不要那麽做,求求你們了……”這個世界怎麽了?他們這些人怎麽了?

江胡子看看被抱走的李安安,又看看周圍的人,慢慢的彎下腰,將屍體放在了地上。他惡狠狠的瞪著第一個開口的尖嘴猴腮男人,嘶聲道:“我要最大的一塊。”

往日裏只有臭味彌漫的五好家庭裏,今晚卻飄散著肉香。這香味更不同於從前那些日子裏聞過的那些肉的香味,要更加勾人。一絲絲一縷縷,鉆進人的鼻腔,引動肚子裏的饞蟲。李安安坐在角落裏,鼻間嗅到這香氣,卻只想嘔吐。她將腦袋埋進膝蓋間,努力想要忽略那香味和周圍人吃得稀裏嘩啦的聲響,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落。唐嘉應坐在一旁,不斷的輕輕拍著她的背脊,無聲的安撫著她。

凡事有了第一次,以後再要做起來,就容易得多了。幾天之後,又有一個人死於病痛和饑餓。這是個孤身一人的人,想要他的屍體甚至不需要取得誰的同意。於是,當天,五好家庭裏面,又飄起了勾人饞蟲的肉香。有一些幾天之前並沒有參與第一次吃肉的人,終於也經不住誘惑,加入了進來。甚至,鐘薇的母親,也討到了一碗香噴噴的肉湯。李安安看著鐘薇貪婪的舔著碗底的模樣,忍不住躲到一旁幹嘔起來。她眼神有些渙散,喃喃自語道:“我們只能管住自己,管不了別人,我們只能管住自己……”

這樣的事情越演越烈,終於,走到了一個難以控制的地步。人是不能沒有底線的,一個沒有底線的人,是最可怕的人。

已經連續好些天沒有人死去了,這在往常是好事。但是,在如今,就不是好事了。被美味的肉食慣壞了的人們,已經餓了好幾天了。他們勉強吞咽著少的可憐的發黴的食物,眼睛卻在打量著身邊的人。那眼神裏面蘊藏著的涵義,簡直令李安安不寒而栗。自從唐嘉應帶回了無法出城的消息,一種絕望到瘋狂的氣氛,就靜靜的在五好家庭裏漫延著,吞噬著每一個人的心。

每一天,當唐嘉應離去之後,李安安就會縮在角落裏坐著,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她的右手放在絨毯底下,一直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假如有人走到接近她的地方,她就會繃緊全身的神經,警惕的看著對方,直到來人離開為止。她覺得,自己已經瀕臨崩潰了。

這一天,好幾個人都沒有出去覓食,一直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著。他們想幹什麽?李安安縮在墻角,不住的打量著那幾個人。鐘薇沒有在她身邊坐著,她和另外兩個小孩坐在一起,玩著捉手指的游戲。自從鐘薇喝過了那碗湯之後,再怎麽說服自己她只是個小孩不懂事,李安安也難以再像從前那樣親近的對待她了。

留下來的那幾個人商量了一陣之後,一個接一個的走向一側墻角。那兒,躺著那個獨自一人的老頭子。他的生命很堅韌,在好幾個人死去之後,原本被認為會最早死掉的他卻仍頑強的活著。他睜著昏黃的雙眼,看著圍過來的幾個人,嘴角露出一絲嘲笑。似乎,他已經知道了他們想要幹什麽。他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幾人,咳嗽了幾聲後,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們,會下地獄的。我等著看,呵呵呵……”他一邊笑著,一邊劇烈的咳嗽起來,腰身彎得像只蝦米。

李安安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只手緊緊捏著匕首的柄。她看見,那群人裏面有人朝她看過來,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似乎很期待她過去阻止的樣子。她知道了,如果她過去阻止,她的下場,恐怕就會和那個老人一樣了。

對不起,我無能無力……眼淚洶湧而出,模糊了她的視野。她隱約看見那群人裏有人舉起了兇器,朝著地上的老頭捅了下去。其他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動手,沒有一個人例外。大約他們商量好了,所有人都必須動手。這樣,就不是某一個人的責任了。法不責眾,雖然,如今已然沒有法這種東西了。最後,他們擡起老頭的屍體,走向了他們的“廚房”……濃烈的血腥味,開始在下水道裏飄散起來。

“以後,你跟我一起出去。”當晚唐嘉應回來以後,沈默了許久,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李安安無聲的點了點頭,握緊了身邊男人的手。溫暖的掌心,給了她一點繼續生存下去的勇氣。兩個人躺在仍充斥著血肉氣息的五好家庭裏,緊緊的擁在一起。他們,只剩下彼此了。

從第二天開始,李安安每天便跟隨著唐嘉應一起出去覓食。留在下水道裏,和去到遍布喪屍的外界,現在真不知哪裏更加危險了。沒有了各種工廠排出廢氣的汙染,天空竟然比從前更加美麗。那湛藍的漂亮色澤,令李安安每次擡頭看時,便生出一種生活很值得熱愛的錯覺。

這一天傍晚,唐嘉應和李安安拖著疲乏的身軀,回到了下水道裏。李安安放下背包,在絨毯上坐下,左看右看,總覺得少了些什麽。看來看去,她終於發現,怎麽沒見到鐘薇那瘦小的身影了?想了想,她站起身走到鐘薇母親身旁,問道:“薇薇去哪裏了?怎麽沒有看到她?”

鐘薇母親擡起眼看了看李安安,接著便有些畏縮的低下頭去,不肯答話。李安安心中一沈,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她的視線移到鐘薇母親身邊的包裹上,那裏鼓鼓囊囊的,還散發出食物香味。李安安彎下腰,一把扯開包裹,發現裏面裝著好幾大塊還帶著血絲的熟肉。她踉蹌了兩步,坐在了地上,扯住鐘薇母親的衣服,嘶喊道:“這是不是……是不是薇薇?你說啊,是不是……”

鐘薇母親眼中泛紅,努力想擺脫李安安的手,她小聲說道:“不是,不是薇薇……”

李安安松了一口氣,卻仍懷疑的看著對方:“那,這是……”

鐘薇的母親伸手捂住了臉,大哭起來,哽咽著說:“我把薇薇,和玲玲媽交換了……我實在是太餓了,好些天沒有找到吃的了……不怪我,不要怪我,我的薇薇啊……”

李安安松開鐘薇的母親,呆呆的楞在原地,嘴裏喃喃說道:“瘋了,你們都瘋了,瘋了……”

原本有著三個小孩的五好家庭,現在只剩下了一個。那瘦得頭大身子小的男孩躲在父親身邊,怯怯的看著大哭著的鐘薇母親。他,又能存活到幾時?

就在這時,一群人互相交換著眼神,慢慢的朝呆楞的李安安身邊圍攏。唐嘉應發現不對勁,提著鐵錘走了過來,警惕的看向那群人:“你們想幹什麽?”

領頭的仍然是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他舔了舔嘴唇,說道:“大家都入了夥了,只有你們兩個執意不肯。既然這樣,不如就貢獻給我們吧,我們可都是餓了好幾天了。”

唐嘉應怒吼著,想要保護李安安。可是,他再怎麽厲害也只有一個人,即使再加上李安安,也敵不過包圍住他們的一群人。終於,他倒在了地上,身上傷痕累累,嘴裏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來。李安安尖叫著抱住他,哭喊著他的名字:“嘉應子,嘉應子,你別嚇我啊……”

圍住他們的那群人正準備朝李安安下手,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不同於以外的各種響聲。那是槍/炮/聲,還有眾多人類的跑步聲,夾雜著直升飛機的嗡鳴聲!有人在大聲叫喊:“去找找看,有沒有幸存者……”

他們有救了!眾人有的呆楞,有的尖叫,有的大哭,有的甚至直接在巨大狂喜中昏倒了。亂成一團的人群中,李安安抱著沒有了心跳的唐嘉應,不停的說著話:“嘉應子,你醒過來好嗎?有人來救我們了,你聽見了嗎?不要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你醒過來,醒過來啊……”

(本故事完結)

☆、鬼魅纏身(1)

酒吧裏燈光迷離,閃得人頭暈目眩。強勁嘈雜的音樂裏面的鼓點,一下一下仿佛敲擊在心上。舞池裏紅男綠女們簡直像是群魔亂舞,完全失去了節奏。一打啤酒已經下肚,我的腦袋暈晃晃的,雙腳像是離了地一般輕飄飄起來。對面坐著的死黨梁之翼朝著我擠眉弄眼,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指指點點,對我講著哪裏有艷女出沒。沒有女朋友的我們倆,多少個無趣的周末夜晚,都是在這裏消耗的。我晃動著玻璃杯裏橙黃色的液體,透過它去看舞池。彩色的燈光和亂晃的人影越發顯得撲朔迷離,宛如幽魂出沒的幻境。

一口喝幹杯子裏的酒水,再重重的將杯子擱在黑色小圓桌上。一個身穿玫瑰紅緊身露肩連身裙的女人走過來,伸手輕輕一撩背後的波浪長卷發,對我眨了眨她畫著深紫色眼影的大眼睛:“帥哥,跳舞麽?”

擁著艷女滑進舞池,耳中是震動心跳的音樂,還有人群的尖叫歡呼聲。鼻間嗅到的是懷中女人濃烈的香水味,以及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體味。我們像兩只動物一樣的撕磨著糾纏著,現實中的一切都仿佛飄遠了。

跳一陣舞,又喝一陣酒,晃眼間我看見梁之翼也和一個穿著黑色吊帶衫的短發女孩攪在了一起,跳得正歡實。轉過眼來我笑了一笑,看來,今天是我們兩個的幸運日。

酒喝得差不多了,跳舞也跳得累了,對面女人的眼神像是帶著鉤子,勾得我蠢蠢欲動。不需要任何言語,只需要一個眼神,我們便會意了對方。手牽著手離開舞池,我們嘻嘻哈哈的笑著,往洗手間那邊走去。

我們的運氣不錯,洗手間裏沒有人在。剛一走進門,我便一邊關門,一邊與懷裏的女人深吻起來。擁抱著,纏繞著,她步步後退,我步步緊逼。一把將人推得抵在洗手臺邊緣,我將手伸進那玫瑰紅色的布料,嫻熟的開始解起裏面緊繃的內衣搭扣來。也不知道她穿的什麽款式的內衣,搭扣多得令人心煩。我一邊不耐煩的動著手指,一邊將腦袋湊到她雪白的脖頸上,深深的嗅聞著。擡眼便能看見墻上那寬大的鏡子裏,映照著她的背影我的面容。我表情迷醉,眼神卻清醒。

可能今晚還是多喝了些酒,我的手指有些不聽使喚,眼神也開始朦朧起來。一片恍惚間,我看見鏡子裏面的女人,她那留著長長黑卷發的腦袋突然向後轉了180度,從背對著鏡子變成了依然背對鏡子但唯獨腦袋面對鏡子。這恐怖的場景嚇得我停止了所有動作,整個人僵住了。鏡子裏面,女人畫著艷麗濃妝的臉孔露出一個獰笑,血紅的嘴唇裏,長長的尖利獠牙暴露在了外面。一絲鮮血,緩緩從嘴角流下,像是剛吸了誰的血一樣。我終於反應過來,驚叫一聲,用力的將懷中女人推了開去。我踉蹌著退後幾步,驚魂未定的看向對方。

女人被我推得往後仰倒,差點跌坐在了洗手池裏面。她尖叫一聲,站直身體看向我,又驚又怒的說道:“你幹什麽?有毛病嗎?”她的腦袋好端端的長在脖子上,沒有獠牙,也沒有血。

我狂跳著的心臟漸漸平息下來,擡起手揉揉朦朧的眼,說道:“對不起。”道了歉,卻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興許,是酒精的作用,讓我一時眼花看錯了吧。

我的道歉沒有起到作用,女人揉著被撞痛的腰肢,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打開門走了出去。嘈雜的音樂瞬間襲來,我苦笑一聲,擡腳走出了洗手間。

走回到酒吧大廳裏,找來找去看不到梁之翼的人影。打電話過去,好半天他才接起。一問才知道,他已經跟那個穿吊帶衫的女孩出去了。笑罵了他幾句重色輕友,我掛斷電話,也沒有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情。拿起擱在一旁的外套,我走出了燈紅酒綠的酒吧。

一打開門走到外面,夜晚清涼新鮮的空氣就撲面而來,令我昏脹的頭腦舒暢了許多。擡頭看看夜空,一片漆黑,無星無月。走出步行街擡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彎腰坐進去,我靠在柔軟的靠墊上面,說出地址後閉上眼睛小憩起來。

因為閉著眼睛,所以其他的感官就變得更加敏銳起來。我聽到車輛發動的輕微嗚嗚聲,感受到輪胎前進的細微震動。司機打開了收音機,音響裏傳出緩慢輕柔的音樂,一個低沈悅耳的女聲淺吟低唱:“……我想著你回來,我等著你回來,你為什麽不回來,你為什麽不回來……”聽著歌聲,我漸漸的感到昏昏欲睡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一陣冰冷的觸感,來到了我的膝蓋上。這是……

原本以為又是我酒醉產生的錯覺,但逐漸的,那種冰冷的觸感越發清晰起來。那仿佛是……一個人的手,放在我的膝蓋上?可是,除了司機,車子裏就只有我一個乘客啊!哪裏來的另一個人的手?

像是被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來,我的酒意瞬間流失了大半。慌亂的睜開眼看過去,卻見一個一身素白的女人坐在我身邊,將一只慘白的手放在我的腿上。她微微的垂著頭,淩亂的黑發遮住了她的面容。街道上的燈光逐一從她身上晃過,一時明亮,一時昏暗。就仿佛她一時存在,一時又消失。

我定定的看著她,張開嘴卻恐懼得一瞬間發不出聲音來。她慢慢的將腦袋擡了起來,一點,一點,我就快要看到她的面容了。就在這時,我終於叫喊出聲:“師傅,師傅!”

大約是我聲音裏面帶著的懼意和驚恐嚇到了司機,他立馬踩下剎車,轉頭看了過來,嘴裏還喊著:“怎麽了?怎麽了?”

我伸出手指向那個女人,扭過頭沖著司機戰戰兢兢的喊道:“你看,你快看……”

司機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露出一臉的莫名其妙:“你叫我看什麽?那裏什麽都沒有啊!”

什麽都沒有?我轉頭看過去,燈光從玻璃窗外照進來,灑在蒙著白布的座椅上,照出半邊明黃色。那個女人,已然是杳如黃鶴了。難道我今天喝得實在太多了嗎?我伸出手按捏著額頭,苦笑起來。

叮鈴——鬧鐘的聲響震耳欲聾,驟然間刺入耳膜。我皺著眉頭摸到擱在床頭的冰涼的小鬧鐘,按下按鈕,一臉痛苦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宿醉的結果,就是嗡嗡直響的耳朵和一陣陣疼痛不止的腦袋。

趿上拖鞋,按著太陽穴走進衛生間。微亮的晨光從玻璃窗外照進來,映照到鏡子上一片閃亮。我走到洗手池前擰開水龍頭,清澈的水流瞬間嘩嘩流下,打破了室內的寂靜。彎下腰捧起一捧水澆在臉上,清涼的感覺令我舒服的嘆息了一聲。帶著一臉水花站直身體,取出剃須刀,我看向鏡子準備先刮刮胡子。哪知道,就在我的視線挪到鏡子上的那一瞬間,發現鏡子照出來的我的身後,站著一個一聲素白的女人!

“你是誰?”我驚恐的大叫起來,迅速轉身。然而,我的身後空空蕩蕩,除了淺綠色的瓷磚,別的什麽都沒有。怎麽回事?難道一大清早就眼花了嗎?還是我仍然宿醉未醒?

沒想到剛起身就被嚇得頭皮發麻,我忍不住在地上蹲了好半天才起來繼續洗漱。幸好,這次再也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了。究竟是怎麽回事?一整天我腦子裏都轉著最近發生的事,心不在焉的工作著。

加了很長時間的班,當我走出公司底樓大門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行人匆匆忙忙的一個接一個擦身而過,遠處居民樓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的點亮。然而當我想起並沒有一個在家裏等著我回去的人,就覺得非常的寂寞。

心不在焉的走著路,我的腦子裏仍然在想著昨晚和今天早上看到的東西。那是真的嗎?還是只是我產生了幻覺?我不斷的提起腳往前走著,恍恍惚惚的想著心事,沒有留意到自己走到了交叉路口。突然,嘀嘀的汽車喇叭聲急促的響起,我的耳邊傳來一個若有若無的清幽女聲:“小心。”同時,一只冰涼的手握住我的手,將我往後拉了一把。猝不及防之下,我一下子跌坐在地。

“你走路不長眼睛嗎?趕著去投胎呀!”前面一輛黑色汽車駛過,司機沖著我大罵了幾句才離開。原來,只差一點,我就會被汽車撞了。楞了幾秒鐘之後,我才醒悟過來,頓時心中升起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從地上站起身來,我左顧右盼,發現附近並沒有人在。那麽剛才是誰提醒了我,還拉了我一把?對方的手掌那冷冰冰的觸感,到現在似乎還停留在我手上。究竟是誰?怎麽會不見人影了?

☆、鬼魅纏身(2)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絳紅地磚上枯黃的落葉,在風中打著旋兒緩緩降落。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只餘路燈的淡黃光圈,照著我孤零零的身影。適才的事情絕不是我的錯覺,真的有人,不,或許該說,有什麽東西,救了我。

我有些悵然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著什麽。許久之後,才繼續朝前走去。本來應該感到害怕的,但這個時候我卻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可怕的。不管是什麽救了我,對方都沒有惡意,不是麽?

公司距離我住的地方並不算遠,三四站的樣子。我有時候會坐公交車,有時候會選擇步行。今天的我不想坐車,便一路恍惚著走回了家。這兩天的遭遇,簡直令我有些神經衰弱了。

夜色已經深濃,萬籟俱寂。然而我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怎麽也難以入眠。腦子裏翻來覆去的,總是想著這兩日的遭遇。好不容易迷糊起來,耳邊卻總是聽見一個女人輕柔的嘆息聲,似乎還在說著什麽,依稀能聽到的是一句:“你還記得我嗎?”之類的。在這若有似無的聲音中,我漸漸的沈入了夢鄉。

朦朦朧朧間,我好像是走在家鄉郊野的小路上。身後,似乎有人默默的跟著我。是誰呢?長著什麽模樣呢?我記不清也看不清。耳際,傳來從前很喜歡的歌聲:

……小學籬笆旁的蒲公英,是記憶裏有味道的風景,午睡操場傳來蟬的聲音,多少年後,也還是很好聽……

我在田間小路上走著,時不時彎下腰去抓草叢裏的蚱蜢,或是順手摘下一顆顆野果塞進嘴裏。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埋藏在記憶的深處,一直不曾忘卻。身後的人輕輕扯住我的衣角,怯怯的喊道:“旻哥哥……”

……在走廊上罰站打手心,我們卻註意窗邊的蜻蜓。我去到哪裏你都跟很緊,很多的夢在等待著進行……

那輕柔的嘆息聲再次在耳際響起,悠長,遙遠。她輕輕的問:“你還記得我嗎?”

你還記得我嗎……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了我的臉上,我緩緩的睜開眼,清醒過來。夢裏的情景,已經忘記了大半。趿上拖鞋走到陽臺上,看見陽光照耀著一棟一棟仿佛望不到邊際的灰色樓房,更遠的地方有工廠的裊裊青煙升起。突然之間,就感受到了世界的龐大,自身的渺小,以及,孤寂。

又是一個加班的夜晚,我拖著疲乏的腳步,慢慢的走出辦公室,去搭乘電梯下樓。電梯旁邊的壁掛電視上,正播送著本地新聞。面容俏麗的女主播一本正經的念道:“……連環殺人犯在轉送其他監獄的途中,殺死兩名押送人員以及一名司機,正逃竄在本市,請市民們牢記他的相貌,多加小心……”電視屏幕上放送出犯人的大幅相片,是一張令人難以忘記的臉。很清秀的一個男人,眉眼極為好看。這樣一副討人喜歡的樣貌,沒想到卻是一個兇殘的殺人狂。

這種人,不知道他爸媽是怎麽教育他的。我搖了搖頭,走進電梯,轉瞬間就忘記了這件事。

這個時間。公交車已經停止了運行。我站在路邊等了半天出租車,卻連它們的影子都沒有瞧見。無奈之下,我選擇了步行回家。

已經是深秋了,夜風非常的寒涼。漆黑的天幕中看不到星星,卻掛著一彎淡藍色的月亮。走著走著,我進入了一條小巷。穿過這個巷子後再走一陣子,就能到家了。

小巷裏沒有什麽人,寂靜得能聽到我的鞋子踏在石板上的聲音。不知道誰家種的桂花開了,隨風飄來一陣一陣沁人心脾的芳香。拐過一道彎時,一個男聲突兀的叫住了我:“兄弟,借個火?”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我輕輕一抖,定睛看去,卻是一個身形瘦長的男人靠在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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